专题二:被困在算法里的年轻人——短视频时代的“内容疲劳”与自我迷失

撰稿人:实习记者周若诗

一、“刷短视频,成了我的本能”

“我现在每天最怕的是通勤和睡前,因为我知道我一定会刷视频,一刷就是两个小时。”

大三学生林帆(化名)说这话时,一只手还不自觉地在手机上划动。他并不是不清楚这种习惯的危害——睡眠减少、注意力涣散、内耗加重,甚至连与朋友的交流也变得越来越“社恐”——但他停不下来。

“你以为是你在选择视频,其实是视频在选择你。”他说。

这不是一个人的问题。

二、算法背后,是一套“心理操控术”

中国互联网络信息中心(CNNIC)发布的第53次《互联网发展状况统计报告》显示,截至2023年底,我国短视频用户规模达10.12亿,占网民总数的94.7%。其中,18至29岁的年轻人是活跃度最高的群体。

“平台通过算法精准推送,将你的浏览、停留、点赞、评论都变成分析因子,‘训练’出一个完全懂你的系统。”中科院心理研究所副研究员李薇解释,“它知道你喜欢什么、什么时候心情不好、甚至什么时候最容易点击购物链接。”

这种“懂你”的算法,表面上带来效率和娱乐,实际上却构建了一个封闭的信息茧房。

你看到的内容越来越多样,实则越来越重复。

三、困在推荐里:成瘾与焦虑的共谋

我们采访了12位年轻人,他们几乎都承认自己“控制不了刷短视频的冲动”。其中,一位20岁女大学生坦言:

“我原本只想看一下学习类博主怎么整理笔记,但看着看着就变成吃播、美妆、恋爱语录,然后两小时过去了。”

临近考试的焦虑、夜深人静的孤独、现实的失控感,都会成为他们投向短视频世界的“推手”。

而更可怕的是,这种习惯带来的不是放松,而是“认知疲劳”。

“每天接触大量碎片内容,却很少留下记忆。越来越容易分心,也越来越难集中注意力做一件事。”心理咨询师陈梦洁表示,这种状态正是典型的“信息焦虑症”。

四、短视频到底“夺走”了什么?

1. 注意力:你还记得上次安静读完一本书是什么时候吗?

2. 思考力:算法迎合的是兴趣而非挑战。你开始抗拒复杂、抽象、不讨喜的深度内容。

3. 现实感:镜头里的人生光鲜炫目,现实却难免琐碎。你开始焦虑:为何别人过得这么好?

某种意义上,它也改变了你的价值观。

“十几秒的段子让你以为人生该轻松搞笑,几分钟的鸡汤让你觉得一切都能靠‘正能量’解决。”文化学者王策直言,“短视频不只是娱乐工具,它也在重塑年轻一代对世界的理解。”

五、海外也有同样的“算法焦虑”

国外也有相似现象:TikTok风靡全球,引发一系列“短视频成瘾”研究。2022年,美国《时代周刊》一篇封面报道《The TikTok Brain》中指出:“短视频对青少年大脑结构产生了潜在影响,使他们更难处理长期目标和抽象问题。”

欧洲一些国家已开始立法要求平台公开算法逻辑、设定每日观看时长提醒、鼓励“透明推荐机制”。在中国,抖音、快手也曾推行“青少年模式”,但执行效果不佳。

“技术的进步本没有错,问题是我们是否能与它共处。”《算法陷阱》作者凯茜·奥尼尔指出。

六、“数字排毒”:挣脱算法的可能路径

如何走出算法的笼子?几位受访者分享了自己的尝试:

• “一小时沉默”计划:每天固定一小时不碰手机,不听音乐,不看屏幕,只做一件事。

• “删APP”实验:将所有短视频类应用卸载,坚持三周,观察注意力变化。

• “主动选择内容”训练:不依赖推荐,而是用关键词主动搜索、订阅高质量博主。

虽然过程困难,但大多数人表示“确实感受到生活的节奏慢下来了,思维也更清晰了。”

同时,教育工作者也建议学校在信息素养课程中加入“算法认知”“数字自主”等模块,提升学生对内容来源和信息逻辑的识别能力。

七、结语:给还在划动屏幕的你

你的手指在滑动,但你真的在“选择”吗?

屏幕对面或许是笑声、故事、热血、欲望,但你是否记得自己原本要找的是什么?你是否愿意,暂时停下划动的动作,给自己的大脑一段真正的呼吸时间?

“信息不是知识,内容不是智慧。”

如果你也在屏幕中迷失,不妨问问自己:

除了算法希望你看到的,你自己,又真正想看些什么?