专题一:消失的书店——实体书业的挣扎与坚守
撰稿人:实习记者周若诗
一、拆书店的那天,城南老街格外安静
“书就都拿走吧,我也不知道以后还能不能再开。”李叔递给我最后一本书的时候,眼角已经泛红。他在城南这条老街经营书店三十年,昨天,拆迁通知来了。
这是一家没有招牌的小书店,斑驳的门框、堆到天花板的旧书、放着《舒伯特》的小音响——这里曾是附近中学、大学生和老居民常来的地方。可如今,电商吞噬了人们的注意力,短视频成了新“阅读”,纸书变成了“负担”。实体书店似乎,成了一个时代的“遗物”。
而这不仅仅是一家书店的命运。
二、数字阅读冲击下的行业真实图景
文化和旅游部2024年发布的《全国实体书店发展报告》指出,中国实体书店数量在2020年达到高峰后持续回落。截至2023年底,全国约有7.2万家书店,其中一半处于亏损状态。特别是中小书店,受房租上涨、电商竞争和客流锐减等多重因素影响,平均存活周期已不足三年。
“疫情之后,一大批小型书店都倒了。”中国书刊发行行业协会会长吴晓波曾表示,“书店行业需要转型,但转型本身也有成本,不是谁都扛得住。”
而与此形成对比的是,2024年中国数字阅读用户已突破5.6亿,人均每天阅读时间却不超过18分钟。快餐式阅读、娱乐化内容、碎片化时间,正在重塑人们的阅读逻辑。
三、人情与纸页之间的坚持者
尽管如此,依旧有一群人在守着这片“纸上故土”。
“我知道这书店挣不了什么钱,但我也不打算挣大钱。”北京青年胡明在2022年疫情期间辞职,租下了一家废弃的文具店,改造成独立书店“木下读屋”。如今,这家店每月依靠书友会、小型讲座和文创产品维持收支平衡,虽未盈利,但已成不少文艺青年常来的“精神角落”。
“我见过一个姑娘在店里看村上春树看到哭,一句话不说,我就在旁边给她倒了杯水。”胡明说完这句话后沉默了片刻,“我们总要为一种感受而活。”
而在南京,“猫的天空之城”书店则尝试“阅读+咖啡+手帐+快闪市集”模式,吸引了大量年轻人。它不再仅仅是一个卖书的地方,而是一种生活方式的集合点。
四、海外经验:书店不死,只是改变了模样
在日本,东京代官山的“茑屋书店”是全球知名的文化地标。它不以“卖书”为核心,而是“贩卖时间与生活”。书与咖啡、影像与黑胶、展览与策展人体系,在这里交织成一个完整的文化消费生态。
台湾诚品书店也经历过从“亏损边缘”到“城市文化中心”的转变。如今,它不仅进驻香港、苏州、深圳,还承办文学奖项、出版文创书系,甚至涉足旅馆经营。创始人吴清友曾说:“诚品不是在卖书,是在点燃一个人对生活的想象力。”
书店不死,它只是变了模样。
五、新时代的“阅读人”:他们还需要书店吗?
我们调查了100位18至35岁的年轻人,发现其中超过62%过去半年没有走进过实体书店,81%通过手机完成阅读。但在问到“你是否愿意为一个舒服的阅读空间付费”时,有超过70%的受访者表示“愿意尝试”。
“我不去书店,不是因为不爱书,而是生活太快了。”一位受访者说。
这其实也是实体书店的机会所在:它不只是卖书,而是卖“慢”和“人”。这是在数字洪流中,稀缺到几乎奢侈的体验。
六、城市角落的烛火,不该熄灭
拆书店的那天,城南老街格外安静。我问李叔:“你以后还想再开一家吗?”
他想了很久,说:“如果有一天,城市里的人还需要书,我就开。”
他把最后一本书放进纸箱,轻轻拍了拍。那是余华的《活着》。
书店没了,但那种想与书一起“活着”的念头,还在某个地方悄悄燃烧。
后记:
每一家书店的消失,都是一段城市记忆的断裂。但也许只要还有人愿意“慢下来”、愿意触摸纸张、愿意在喧嚣中读一段静谧,书店就不会真正死去。